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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珍赤城山治牛

时间:2025-06-26   访问量:0

文/韩进林

赤城山,距今四川遂宁市蓬溪县城约一公里左右。一条清澈溪涧,划开了城与山的区别。

文献记载,明清时期,川蜀的马车稀罕昂贵,故以牛车取代。赤城山民多以养牛为生,并在一处名叫前巷子的地方建有一片宽厰齐全的牛棚,既作为牛市交易的固定之所,又供往来蓬溪的牛车及行人歇脚喂牛所用。不用说,牛乃蓬溪山民之宝也。

李时珍到赤城山治牛,并非他的本意,而是赤城山的牛倌专程上门请他出诊。这事说起来还挺有趣。

一、朴消水化牛死胎

话说当年李时珍师徒,挑着二十七年心血汗水凝成的《本草纲目》手稿,在儿子李建中的蓬溪县衙,一住就是大半年。这期间,李时珍依据儿子“叙医避忌讳、考正勿犯禁、述药留余地、刊刻先造势”的建议,每天很少出门,对《本草纲目》进行锦上添花般的修改。

距蓬溪县衙不远处的南大街,有一家生药铺,药铺老板也姓李,李时珍一来二去地与李老板成了无话不谈的熟人。每天傍晚前后,伏案一天的李时珍,差不多就要先活动活动筋骨,再到李老板的生药铺与其闲聊,谈些医道药道生意道上的话题。

这天傍晚,生药店李老板进了些生药材到家,正在逐项逐项地边清点边上柜,碰巧李时珍散步至此。以考证药材为己任的李时珍,见了药材当然是爱不释手,抓抓这,看看那,还偶尔闻一闻,舔一舔。

李老板进回的药材,不少是重剂。何谓重剂?就是金石类的药材。如,石膏、滑石、代赭石、黑矾、绿矾、皂矾、朴消(硝。古代以“消”代“硝”)等等。

带着欣赏的眼光,李时珍边看边赞不绝口:“不错,不错,货真品优。本家,但凡到你这店抓药,那可是药到病除呀!”

李老板似乎有意考考李时珍,抓了把黑矾扬了扬说道:“本家太医,这黑矾可真的贵呀!卖家说是道地乌斯藏、西宁卫的东西。咱对这东西是外行,不知真假。可是货到地头止,你要好货,他只有这玩意。熬膏子又非用不可。你看看,是不是乌斯藏(今西藏)西宁卫(今青海省)的东西?”

李时珍笑了笑,抓起一把黑矾,使劲地捏了几捏,放下后看了看手心说:“其实呀本家,时珍对重剂考究甚寡。不过记得南北朝炙药先贤雷敩说过,吐蕃(今西藏)黑矾,精贵稀罕。其矾沾手无黑渍也。眼下黑矾沾手即黑,当是晋域(今山西省)阳泉之物了。”

“何以见得是晋域阳泉之物?”

“宋代《金石诸药考》载,阳泉黑矾仅次吐蕃。晶莹剔透,黑渍沾手,即拍可净。其他黑矾,黑渍沾手,洗之难净。”

李时珍边说边举起双手:“本家请看,拍抖几下,手心黑渍掉之干净,当是阳泉之物无异。”

李老板眉开眼笑:“本家真无愧太医之谓,见多识广,令某钦佩之至。你看,这消(硝)货如何?”

抓起药材筐中的一精致布袋,李老板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绳扣,露出大半袋粉末伸至李时珍面前。

李时珍用手指蘸了些许粉末,在舌尖上舔了舔立马言道:“好东西,好东西呀!这是川蜀的道地朴消(硝)上上品也!”

“本家,可有说词?”

“消(硝)名朴,也称芒。世有三品,生西蜀者俗呼川消(硝),最胜。生河东者,俗呼盐消(硝)次之。生河北、青(州)、齐(鲁)者,俗呼土消(硝)。土消(硝)皆生于厅卤之地,犹有沙土猥杂,其色黄白。故《名医别录》云:朴消(硝)黄者伤人,赤者杀人。”

李时珍说完又抓了把消(硝)看了看又继续说道:“朴消(硝)味辛,除寒热邪气,逐五脏积聚、结固留癖,能化七十二种石。此物上上品,见水即消,又能消化诸物。故谓之消。上品朴消(硝)生益州(今成都市)山谷,有咸水之阳,采无时,色青白者佳也。此物白莹色青,沾水即化,最胜者之物也。”

就在李时珍与李老板聊得热乎时,后院传来一阵女童哭声。不一会,李家的管事急风燥火地赶到店堂,大声嚷嚷:“东家,东家,你快去劝劝你的宝贝孙女吧!她的白雪公主死啦,她哭喊不休,也不想活。”

待李老板一番细问,才得知七岁孙女喂养的一只纯白之猫,因下崽时不慎,四只胎崽只下了二只,余下的胎崽死在腹中。被孙女称作白雪公主的母猫,大概是疼痛所至东挪西滚,乱伸乱扭,不一会也呜呼而去。这下可好,宝贝孙女哭得死去活来地要寻死伴猫。

李老板四个儿子生了七个孙子,孙女仅一个。全家人视若猫眼之珠,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百事都顺着她。这下子咋办?猫死了再养一只,可孙女不可有三长两短呀!

李老板“忽”地丢下手中的药材,眼瞪脸青地往后院跑。跟着李老板到后院的李时珍,看了看廊榭地下死猫的眼睑,高声说道:“这猫是假死,把腹中的死胎打下来,兴许还能活过来。”

正在劝说孙女的李老板一听,立马问道:“李太医,真的,真的能活?那死胎咋办?”

“你不是刚进回了朴消(硝)吗?”李时珍放下手中的“白雪公主”侃侃而谈,“元朝医家曾世荣《活幼心书》卷下[信效方]载,赣中丰城曾尉有猫孕五子,一子已生,四子死腹中,用消(硝)水灌之即下。是真是假不可妄猜。不过,试试何妨?!”

李老板连声叫好:“要得,要得,快给猫灌消(硝)水。”

用筷子撬开猫嘴,大半碗消(硝)水灌下,半根香时间,那“死”猫竟然淌出乌黑乌黑之物渍。不一会肚子空瘪瘪的“死猫”动弹了几下,发出了微弱的“咪咪”声。

李老板的孙女,瞬间哭声换成了笑声,伸手就将脏兮兮的猫娃子抱在怀里。

几天后的中午,李时珍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本草纲目》,衙役来报:“太爷,外面来了好几位赤城山的山民,说是请你出诊,给他们看牛。其中有一位是南大街药铺的老板,他说与你是熟人。”

李时珍有些诧异:“到赤城山看牛?老朽啥时候成了畜医(兽医)?”

虽有疑惑,可李时珍仍然跟着衙役来到大门前。门口四人见了李时珍“扑通”一齐跪之于地,异口同声:“李太医,快去救救我们的牛吧!”

有些莫名其妙的李时珍,一边将四人扶起,一边问药店李老板:“本家,你们这唱的是哪一曲呀!你看看,我也不是兽医畜郎中,咋去治牛哩?弄得老朽是半夜吃细(鄂东方言:小的意思)鱼,不知头尾。”

李老板连连揖手直说对不起。接着简明扼要地告诉李时珍,那三人是亲兄弟,其中的老二是他小儿子的岳丈。三兄弟合伙养了一公一母两条大黄牛。母牛怀孕,三家高兴得不得了。昨天下午大黄牛分娩,不知何故,生了半天就是出不来,按照土办法,三兄弟找了些人帮忙,不仅牛崽没生下,反倒死在腹中,现在连母牛也气息奄奄躺在地下等死。三兄弟急不可耐,找到李老板,求他想办法。

一筹莫展的李老板,猛然记起几天前李时珍用消(硝)水打下孙女宠物猫的死胎。不过猫胎与牛胎悬殊太大,能不能行,浑然不知。死马当着活马医吧。不管有效无效,不试当然不知道。于是三兄弟追着李老板来县衙请李时珍到赤城山走一趟。

实话实说,此时此刻,李时珍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去吧,没把握,不去吧,又对不住这三兄弟和李老板的期待信赖。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他若不去,倒不是胆怯,而是没有尽到责任。去,责任至上,尽力而为。

到了赤城山三兄弟的家里,那头经过十来个时辰折磨的母牛,已是气衰力竭,除了尾巴偶尔一翘一翘,眼珠偶尔一转一转之外,再无生还迹象。

李时珍按了按牛腹中高耸的死胎后,立马决定,将李老板带来的一斤多朴消(硝)分作三等份,先喂了一份。可李老板认为死牛胎太大,分量少了起不了作用,干脆用大剂量猛攻效快。

李时珍摇了摇头,娓娓道来:“本家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你疏忽了,消(硝)能化七十二种石,倘若将一斤多消(硝)全部喂下,死胎是消亡得快多了。可是消骨化尸得太快,母牛如何吃得消?时珍担心,若那样死胎打下了,母牛也未必活得成,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是,李时珍每间隔半个时辰给母牛喂一次消(硝)水。第三次消(硝)水喂下后,李时珍让三兄弟将自采的党参、玄参、黄茋、石斛拌两只老母鸡煨成的汤冷却后,给母牛喂下去。

到了关门戌时(晚上七至九点),躺在地下六七个时辰的黄母牛,居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三兄弟一家,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李时珍又笑又叫:李太医,你真是神医呀,神医!

三兄弟兴奋不已地一咋呼,把左邻右舍都给撩到家里看稀奇。县太爷的父亲李时珍李太医,到赤城山救活胎死腹中黄母牛的消息,第二天似长了翅膀到处传开。

白露节过后,暑气渐无。李时珍与弟子庞显便隔三岔五地到赤城山前巷子转悠转悠。因《本草纲目》正修改到“兽”部前后,与牛倌牛贩子们多接触,兴许有新的收获。这三番五次地见面,李时珍与牛倌们都成了好朋友。那些牛倌牛贩子见李时珍没有丝毫县太爷父亲的架子,人又和蔼可亲,便无话不谈。从人的生病到治病,到猪牛羊的生病治病,再到人畜治病的区别。从鸡生双黄蛋,到牛下双胞胎。从雌猪为啥要阉割,到雌牛为啥不阉割等五花八门的话题皆聊过。

牛倌中有位姓朱的老头,人称朱百晓(晓:鄂东方言,知道的意思)是赤城山五十岁以上人群中,唯一上过塾学堂,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在众多的牛倌中数他最全知百晓,当地人称他,天晓得一半,地四方熟知三方。只要他与李时珍搭上话茬,人们都一拥而至,张嘴结舌般听他俩聊天。

这天下午,有十几天没有去前巷子的李时珍同弟子庞显,专程来拿委托牛倌收集的牛鼻桊(一种带叉型栓牛鼻子的木棍可以作药用)。朱百晓眉开眼笑地迎上去给李时珍鞠躬:“呀,太医大人,好多天没有见到你。真的想你呀!”

李时珍以笑相还:“与朱老弟交谈,长见识。今天老弟又有何高见,请示下。”

“哟,哪里,哪里!听李太医释疑解惑那才是真正的享受长见识。”朱百晓摇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天,朱某请教,为啥公鸡打鸣不下蛋,而母鸡下蛋方打鸣,是咋回事。太医示下说,公鸡属阳,阳为天。所以,公鸡一打鸣,天就要亮了。母鸡属阴,阴为地,地生万物,所以,母鸡打鸣,必有蛋着地。哎呀,这话真是天衣无缝,且合情合理又合意,真是绝配绝配!”

李时珍莞尔一笑:“朱老弟,那不是时珍有什么绝配。那是古人说的,古书载的,老朽不过鹦鹉学舌而已。”

“谦虚、谦虚。今天朱某要讨教的话题,仍然是说畜牲之事。咱巴蜀有方言说,牛马不共栏。老人开口闭口都这样说,可细问他们牛马为啥会不共栏?没人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时珍嗅了嗅手中的黄木荆条牛鼻桊,冲着眼前一群老少爷们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说说为啥牛马不共栏?”

人群中立马有人响应。一位穿红夹袍的大头汉子举手说道:“牛吃长草粗料,马吃短草精料,如黄豆、麦麸。古人担心牛马共栏,害怕牛看见了马的吃货会扯皮与马攀比,甚至打架抢食。”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高声喝彩:“大头哥说得在理!”

“咱说牛马不共栏的理,是牛脏兮兮,邋遢遢,与干干净净,利利爽爽的马同居一室,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引发马的堕性。”

人群中一位年轻的高个子牛倌抢过话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百晓挥了挥手中的绢扇:“你们说的都在理。可都是些浅理、软理。下面听听李太医的深理、奥理好不好?”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掌声。

李时珍将手中的牛桊头丢给庞显,手快脚利地从大棚栓槽上解下头黄牛崽,用棍子点了点牛崽前蹄。“要说牛马为啥不共栏,得先从牛蹄说起。大伙儿看,牛在畜属土,在卦属坤。土缓而和,其性顺也。远古的先哲石刻上记载,乾阳为马,坤阴为牛。故马蹄圆,牛蹄圻。还有,马病则卧,阴胜也。牛病则立,阳胜也。马起先前足,卧先后足,从阳也。而牛哩,起立先起后足,卧则先曲前足,从阴也。故独以乾健坤顺为说。一匹性刚之畜与一头性顺之畜住在同一处地方,和顺之牛还不被好胜之马欺负死?所以,牛马则不能共栏。只是这巷子只有牛没有马。不然的话,你们可看看马蹄是不是圆的。”

“有,有。”人群中一位矮个子说道,“有马有马。前天,咱的一位畜市朋友要到遂宁办事,将马交咱寄养几天。咱不敢牵到集市,圈在家里喂麸皮。咱去牵过来,让大伙长长见识。”

不一会矮个子牵来一匹红鬃马。大伙儿争先恐后往下蹲,看着马蹄不眨眼。

“呀,马蹄真是圆的!”

“来,让马躺下,看是不是先曲后足。”

“对,对,再让马起身,看先起前足还是后足。”

“哎呀,还真让李太医说神了,眼见为实。牛的蹄咱不用看,习以为常……”

人们七嘴八舌说过后,都向李时珍投去钦佩的目光。

“等等,李太医,你说马蹄是圆的,一看便知。可你说,牛蹄圻,这‘圻’是啥意思?咱笨不明白,不知大伙明白不?”

“不明白,不明白。请李太医讲明白。”

“好,好,老朽再多啰嗦几句。”李时珍用手中的棍子指着远处的牛说道,“《说文解字》释‘圻’曰:边际,也指天子直辖之地,京都是也。为啥称‘圻’是京都之地呢?那是因为,大凡有牛,且牛多的地方,农耕发达,粮丰食盈,国富民殷。而大凡有马多马的地方,农耕萧条,刀兵相见,人们好胜争强。可是没有马呀,也被人欺负。故而,远古先哲将马蹄形圆的本意是企望争斗为止,安稳为上。对马是敬畏有加,这大概也与马吃细料,牛食粗草有关联。”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朱百晓,此时此刻激动不已。他一边扯住李时珍的手,一边从怀里摸出几页薄薄皱皱的书来。书页上刻着四个字:造化权舆。

朱百晓说:“李太医,咱师父活了110岁。去世前,将这几页纸书交给了咱。上面除了这四个字,全是歪歪斜斜的刻画。太医刚说的,牛呀,马呀,包括圆蹄、方蹄,这上面都有。可咱想破了脑壳也不知啥意思。你一讲呀,就开窍明白了。这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起始因由。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时珍看着“造化权舆”四个字,也兴奋异常。他告诉朱百晓,他的老师顾问曾与他讲过,远古时期,天地初始,万物降临皆有因由。先哲们将万物的起始及状态刻在岩壁上。经上上古、上古、近古的不断传承,留下了宝贵的原始状态。老师说,他听他的老师讲过,后世人将远古祖先的壁刻拓印成书,但他也不知这书叫什么。你这几页宝贝,算是解开了老朽二十余年的谜团。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在后来的《本草纲目》修改中,李时珍表述牛、马、骡、驴、驼等动物起始现象时,凡注明“远古岩图载(曰)”,修正为《造化权舆》载(曰)”。他也多次与儿子李建中交谈时表示,赤城山治牛之行,他受益匪浅,收获多多。

二、人乳汁除牛肚蛇

蓬溪赤城山牛市,每月初五最热闹。按《造化权舆》载,天开混沌时,万物降临的顺序为:一鸡、三犬、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八谷(粟)、九兵、十贼。故此,初五为牛市大集。遂宁、南充、西充、武胜、射洪、合州等毗邻的牛倌、牛贩子都会提前赶至赤城山交易。

赤城的牛市交易五花八门,有耕牛与脚力(拉车的牛)牛惠换,有牯牛与雌牛调配,也有专门挑选牛犊(牛崽)喂养,还有残牛、病牛待宰交易,也有请牛倌给牛估膘作价的。

李时珍很想看看初五牛市大集的热闹,于八月初五与弟子庞显起了个大早,赶到前巷子牛市时,天才放亮。而此时的牛市,旮旮旯旯都有牛,寸寸隙隙都见人。

顺着牛市交易圈片,李时珍师徒逐一欣赏。走到耕牛与脚力牛交易的地方,李时珍被一头高大膘壮,背脊上的一撮白毛向后倒顺而长的黄牯牛吸引住了。从那骨架高大的形态上看,这头黄牯牛显然是近期塌过膘的。再看那眼窝深陷,双目无神的样子,当是一头犯有毛病的牛。

牛的主人彪悍精干,约莫四十左右的样子。瞥见李时珍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牛,便立马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官人是相中了这头牛?”(官人:乃牛马市交易场合对牛(马)倌的尊称)。

李时珍从他不熟悉自己判断,此人不是当地人。便就坡下驴问了句:“是惠换还是调配?”

“卖,也行。”

“那可得贱卖哟!”

“咋能贱卖?这一身的膘,肯定得惠价交易。”

“你这牛叫新近掉膘,实话实说,这牛有毛病。”

那汉子听李时珍这么一说,脸上立马泛红,贴近李时珍的耳朵:“官人真谓火眼金睛。”

“老朽不是官人,是断诊把脉的郎中。”

李时珍说完,将那汉子扯到一处无人之地,竹筒倒黄豆般地告诉他,他叫李时珍,荆楚郎中,已修撰成《本草纲目》。依据东汉医圣张仲景的记载,凡毛发白,向后倒顺而长者,曰啖蛇牛也。为什么叫啖蛇牛?是蛇从牛鼻孔钻入,存活于牛的肚中,吸食牛肚中营养乃至血。但凡啖蛇牛,一年半载长成独肝。独肝为剧毒之王。牛死后,其肉含大毒人食之必死无疑……

那汉子不等李时珍说完,立马垂头丧气,不断地往头上擂拳头。

他告诉李时珍,这牛是他半年前从这赤城牛市上买的。当时牛膘肥体壮,拉车快如风。不曾想,二十几天前,牛无精打采,疲塌无力,且掉膘得很。故此,想借初五大市将其处理掉。

李时珍摇了摇头:“你的牛已掉膘,牛官人眼睛厉害得很。他们虽说不出所有原,但绝不会有人给你张罗的。”

“那啖蛇牛,就没有办法医治?”

“治法倒是有,可从未见过治之记载。按医圣张仲景的记载,人乳可解其毒。”

“嗬,李太医可否以人乳治之?”

李时珍沉思了一会,说:“可以试试。但老朽没有任何把握是否有效。倘若无效,你可有说辞?”

那汉子想都没想,立马答道:“但凡无效,与太医何干?空口无凭,可立据为证。”

李时珍便去找来牛市里正(负责牛市管理的官方负责人),将那汉子引荐一番,告知他与汉子商定的试治之法。

牛市里正当然高兴,县太爷的父亲在这治牛,给他的牛市无疑添光增彩。便在牛市午后,人群渐散之时,公开了李时珍要结合州杨牛倌治牛的消息。不少刚退市的人闻知李太医要用人乳治啖蛇牛,便重新涌入牛市。

李时珍牵着那头白毛倒顺长的黄牯牛,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牛的起病原因和医圣张仲景的人乳可解啖蛇牛毒的记载。且再三强调,上述所言,是前贤的医著记载,他已收入了《本草纲目》。这次,经牛主人同意,只讲医治过程,不保医治效果。

依据事先的安排,李时珍先后分三次给那牛灌下了人乳、绿豆、姜汁、人乳。约半个时辰,那头黄牯牛开始躁动不安,长尾巴刷刷地直往肚皮上扫,还不时张开嘴欲吐作呕,屁股颠来倒去要找地方擂几擂。拴在槽头上的鼻绳子一紧一绷,最后鼻桊头扯出了血,猛地脱开,朴朴颠颠一头栽进河中。

躺在河水中,黄牯牛翻来滚去,响屁不断,折腾了半炷香时间。牛主人汉子下水亲自给它重新系上牛桊牵上岸来,有人惊呼:牛屁眼里吊着个红绳子!

扯出来一看,哪里是什么红绳子呀,是一条尺把长,手指粗的死赤蛇。

人们欢呼雀跃,“李太医、李郎中,李神医”的叫喊声彼此起伏。

后世文人,将李时珍蓬溪赤城山治牛的经过编成故事,广为流传。并附有顺口溜,称赞他虚怀若谷,不耻下问,尊其所闻,行其所知的品行和雕星琢月,种德耕仁,内外相应,言行相称的节操。

顺口溜曰:本草祉人寰,纲目随时珍。博学文不穷,笃行人不倦。勤钻心机巧,细究学问深。一书传中外,双肩托药山。千古留真谛,万世拜崇丘。

【特注】

①此故事为湖北著名民间文学讲述人,浠水县丁司垱镇里店村王细乃,83岁时的口述整理而成。王细乃讲,他曾经读过,明末清初蕲州士人编撰的《娴章续余》之书。其书记载过上述故事。

②文中凡括号内容为笔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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